窗外 ELLON XU 窗外有什么?有成群的高楼,有喧嚣的都市,有忙碌的人群,有悸动的流行,有名利场的冷酷竞争,有人间无私的爱与奉献。我最爱的便是坐在写字台前,打开窗,遐想着窗外的事情。 记得小时候住在安徽,我的小房间后窗对着的是一片麦田,远处还有一座丘岭。每天在上学都会从窗外经过,每天做功课也总是会看到一些不是那么田园诗的场景。 平日里,总是有很多孩子穿着破旧的衣服在外面追逐打闹。拖着鼻涕,光着脚丫,身上到处是泥。麦收季节,常常可以见到孩子们与大人一起在毒毒的日头下割麦,到了晌午,就拿几个馒头,一碗清水充作午饭。 那时我问妈妈:“为什么他们可以天天玩,而我却要念书呢?”妈妈总是摇头,不说话,让我做功课。然后会很认真地告诉我:“长大了就明白了。”日复一日,我还是看着他们在那儿嬉戏找闹,拖着鼻涕,光着脚丫。但有时,我也会看见它们中有些人拿着一本破旧的小人书争着看。有时在学校里,也会看见他们中的有些人悄悄地趴在窗台上注视着老师,注视着黑板。 上中学了,中国有了“希望工程”。我开始懂得什么叫失学儿童,开始懂我们这些能上学的孩子是幸福的,尽管我仍然不喜欢做功课。学校里让捐钱,我就捐钱;学校里让捐文具,我就捐文具。但心里觉得这些与自己的距离很遥远。爸爸经常把我不要的衣服拿给他车间里的几个工人。有一次夜里我吵着要一起去,于是爸爸把我带到了一座泥土砌成的屋子里。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这样的家:仅有的一张土炕上躺着一位重病的老奶奶,两个孩子挤在一条草席上,屋里只有一盏8支光的灯放出暗淡的光芒。他们的父亲和我爸爸在桌旁坐着谈话。爸爸要我去和那两个孩子一起玩。我看着他们肮脏的衣服,沾满泥的手;又看着自己身上雪白的衬衣,执拗地摇摇头,慢慢地退了出去,转身飞快地跑了回去。 坐到熟悉的写字台旁,房间是干净整洁的,日光灯柔和的光线布满了空间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刚才那种脏乱,穷困给我的只是一种恶心的感觉。窗外是群星璀璨,银河高悬在空中。不一会儿爸爸回来了,脸色难看得吓人。我挨了一巴掌,然后爸爸讲起那家人的遭遇,讲起在刚插队落户到这儿时他们家曾给他的帮助,讲起那两个孩子不能念书……“你伤了他们的心!”爸爸最后说。 这件事以后没多久,我就回上海了。自然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兄弟俩。窗外的情景也从田园变成了上中美丽的校园。然而我已很难忘记那些童年的回忆。高中时,我们全班资助了一名江西的女孩念书,替她存足了直至初中毕业的全部费用。这件事后来为我们班成为市优秀集体增加了“资本”。不过在我心中,其意义在于了了一笔心债。我完全可以想象她在红土地上手捧书努力学习的身影。 这两天窗外的树木发芽了,泥土散发着腐殖质的清香。好一派春的气息。窗外有什么?窗外有不能上学的孩子,窗外有需要帮助的同胞,窗外更有无私的爱。 大家都说:“眼睛是心灵的窗户。”那么,推开你的窗,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,告诉你的心:窗外有什么,你该做什么…… 1998.4.15 |